老旧的簿本，黛色绒丝面，泛黄素薄纸，二指轻捻，随便打开，沙沙声音，恰似谁在轻声呢喃。凝视着那歪七扭八的字体，同奶奶相处的那段时间又重临心头……

那年春天，妈妈把尔送到了奶奶家。奶奶痛尔，怕尔想家，天天带我去公园玩。公园木棉花启，似乎片片红云。有时“簌”地跌落一两朵。尔其时小，看着云云鲜红的花，竟有些痴痴的。奶奶轻声走过来，伸手揽腰，把尔抱到秋千上，指着花道：“那是木棉花，你瞧，开得多艳啊！这花晒干了，还能够熬汤喝……”尔仰着脸问：“奶奶，那汤是甜的，照样苦的？”她仁慈地笑了笑，脸上的皱纹蔓延开来，眼角眯成了弯弯的新月：“不如，捡点回家给你试试？”道罢，曲下腰来，如履薄冰地捡起了几朵木棉花，还吹了吹沾在上头的尘埃。春日的阳光，从稀薄的枝桠间漏下来，印在地上，斑斑驳驳。尔站在一旁，任阳光洒落，热热乎乎的感受，动荡满身……

其时，尔识得几个字，奶奶就教尔写话。刚开始，写得驴唇不对马嘴。堂姐来了，看不懂，捂着嘴呵呵地笑。其他人瞧了，也皆屡次摇头。尔哀痛极了，泣了起来，泪水打湿了歪七扭八的字。奶奶睹了，急速跑过来，把尔抱到了房间里：“喔！不泣，不泣，等你多练点，写美美的句子再给他们瞧，好不好？”她掏出手绢，轻柔地助尔拭泪。从何处往后，她就耐性地引导尔。“你瞅那田里苍翠稻花香，直教农民喜上梢”“你望那青山隐约水迢迢，看山戏水多随意”“尔走在公园的小路上，看着艳红艳红的花。囡囡，这是你写的吗？写得多美啊”……闻着奶奶轻柔脆脆的声响，尔总猜疑她是不是天上的仙子，专门下凡来点化尔这个笨小孩的。

奶奶心灵手巧，很会干糕点，一次教尔干小猪糕点。可尔太小，并不怎么会捏，捏出来的也是乱七八糟，那里比得上奶奶捏的那样礼貌。可她已经击节称赏：“囡囡美有想法。你望，这只小猪打瞌睡呢，那只小猪爬上树啦，这只小猪把耳朵匿起来了，是怕人家道他大耳朵吗？”奶奶这么一道，尔还实感到是那么回事，小小的心不禁欢乐起来。

“囡囡，你望那星星，是牵牛星，另一颗，是织女星，他们啊……”合上簿子，悄悄摩挲，奶奶那糯软的话语又在耳畔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