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能感受到什么呢?你又能真正了解什么呢?你应该算作受人摆布的木偶,还是妄想翱翔天空的金丝雀?一切的真相早已崩塌,一切的美好全都建立在废墟之上。你触摸,你感知,你把一切假象当做真相,你是不愿,还是不敢扒开那层甜蜜的外衣?
不,我能想象到,你看见真相时的表情。早已干枯的骨架与早已腐烂的筋肉,那便是真相,但那早已残存在废墟之中,你无力挖掘。
余音绕梁。
少年如木偶般跌落在男人的怀中,右眼的眼眸中镌刻着妖娆而危险的花纹,鲜血自那眼中涌出,染红了少年苍白而精致的脸庞,而那少年仿佛察觉不到疼痛又或是已死了一动不动。
殿中寂静极了,仿佛时间在此凝固。
所有看见契约生成那一幕的仆人们,几乎是不约而同地,吓得四肢瘫软无力,如经了一遭地狱般,伏在地上,只张大了嘴巴,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。
少年眼角溢出的血已渐渐停止,塞巴斯轻拭去少年脸庞上的血迹,嘴角浮现出仆人们已刻骨铭心的笑意,猩红色的眼中流转着半分欣喜,半分寒意。塞巴斯如捧易碎的瓷瓶一样抱住少年,起身踱步去另一个寝殿。木屐叩响地面的声音重又在大殿里回绕起来,清越而无杂音。
一个不怕死的侍从方才回过神来,鼓足了莫大微信营销案例的勇气般,轻声问道:这便是契约么?声音颤抖着,眸子中带着未曾感知过的绝望与恐惧。
是哦,菲尼。
那被称作菲尼的侍从听见塞巴斯字里行间未沾上半分的恼怒,便似得到了赦免般,继续追问了下去。
那他菲尼用眼睛盯着少年,还会醒来么?
也许。
若醒来了,还会像之前那样没有丝毫的改变么?
谁知道呢?塞巴斯眉眼弯弯,却并未放慢半分脚步,契约已经被刻入灵魂里了,所以失忆甚至是死亡都是有可能的吧。
于是那个叫做菲尼的仆人,再未开口。
塞巴斯很喜欢这个寝殿。横梁与窗框刻上了繁复的花纹,椅具被雕刻成饕餮与貔貅的样子,帷幔上镂刻着精细而别致的花纹,屋内弥漫着迷迭的味道。
塞巴斯一手仍托着夏尔,等另一手打点好了床铺,才轻放下怀中的少年。
塞巴斯早就对夏尔产生了猎物之外的感觉。
当初他签了梁越与蜀国的停战协议,一是因为自己的兵力急需调整,但又不想亲自上战杀敌,二仅仅是因为玩倦了而已。他也总想蜀国之前的堂堂一国之王,却没有三妃六嫔,是因为不合他意,还是觉得实属多余?如今有了十年的停战协议,一时偌大的皇宫冷清了下来,他独自过了千年,可却无论如何忍不了这微乎其微的十年。
他一个人在长生殿太久,起初无论谁的愿望都会圆,剥夺许愿人的寿命活了这样久的时间,他慢慢开始发生了变化。他的目光开始变得贪婪,他渐渐开始吞噬人的灵魂,善良的、邪恶的、美好的、丑陋的。他变得不再钟情于吞噬,口味也随之挑剔起来。他发誓要尝遍所有味道的寿命,与所有味道的灵魂。
若不是蜀王千方百计求他,愿蜀国与梁越平分这天下,他也断不会应。
蜀王的目光中盈满了野心,跪在他面前说要打下梁越江山。
有勇有谋,是那样残忍无情,心狠手辣,仿佛做任何事都会成功。
蜀国在他手上渐渐强大,领土一点一点扩张,他国家的子民明知他的残忍,却为他欢呼,甘愿服从。
那样意气风发的他出兵攻打梁越,却未损梁越半根毫毛。
他不甘心,他当然不甘心。蜀王咬着牙,跪在地,本应是低下的姿态,却高傲地仰起头颅,说命要多少,都不在乎,你给我梁越江山,我便死已瞑目。
哪怕半壁江山。
塞巴斯便要了他的余生。
他当即砍下自己的头颅,头颅咕噜噜地滚落在地,鲜血喷洒到长生殿的横梁,身躯并未瘫软。
他直直的跪在那里,塞巴斯长叹一口气,从殿上走下来,抚上他的双眼。
那是他吞噬的最美味的灵魂,他也如约打下半壁江山。
后来,后来他便签了停战协议,以及看见了夏尔。
少年安然地睡着,半残的血迹依稀勾勒出他精致的脸庞。塞巴斯在少年的额上印了一个浅浅的吻,才离去。
吱呀一声,寝殿的门轻叩在红漆的门槛上。塞巴斯的木屐一下一下拍打在青石板路上,漫无目的的远去。
啪嗒。啪嗒。啪嗒。
声音渐渐消失,四下虽恢复了先前的寂静,但有力而富有节奏的叩击声仍仿佛响在耳畔。
啪嗒。啪嗒。啪嗒。
寝殿内,少年睁开了他明亮的双眼,契约独有的印记在他眼中浮动着。
少年半坐起身,在一侧的铜镜中看清了自己的样子。
你好,你是谁?
少年没心没肺的笑了出来,明眸皓齿的样子,一如懵懂而不谙世事的顽童。
初一:凉七